《經義辯證2》

「佛性」的探討

「佛性」一詞梵文原有佛的體性和成佛之因兩重意思;換言之,一切眾生永不變異且能成佛之本性謂之「佛性」。小乘佛法認為只有釋迦牟尼一佛,其他眾生都不會再成佛,故無「佛性」的說法,「佛性」之說乃成為大乘佛法特有的思想。佛言「凡有心者,定當得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以是義故,我常宣說:一切眾生悉有佛性。」更是中華佛教根深蒂固的思想。

「佛性」一詞最早出現在《大般涅槃經》中,但其內涵可能源於早期印度後起的大乘教派「如來藏學派」所主張的「如來藏」思想;如來藏學派認為「如來藏」為眾生本來具足的清淨本性,與佛無異,為眾生生死輪迴及解脫之根本,但因眾生為煩惱所迷,故「如來藏」不顯,必須經過不斷修持後才能轉迷為覺。

「如來藏」學說在南北朝時與《涅槃經》一起傳入且頗為流行,由是形成地論學派和攝論學派,他們把如來藏觀念跟瑜伽行學派的阿賴耶識說結合,以說明眾生生死流轉還滅的現象,從而建立了一套以清淨本心為核心的存有論思想。其後隨著「涅槃經學」的興起,「佛性」與「如來藏」二者更趨於同義化,它們都是眾生成佛的本體,既是眾生成佛的動因,也是佛所顯現的法身果體。

「如來藏」為眾生本有,「佛性」亦然。《涅槃經》說「一切眾生悉有佛性,如來常住無有變異。」但眾生為什麼有「佛性」呢?經中卻只說眾生為佛性的「正因」,而沒有進一步說明這「正因」是什麼?於是當時便相繼出現了十一家論師來詮釋這個問題。基本上大家都同意:眾生之所以有佛性,是因為眾生具有相續不斷的心識,而這也是眾生不同於草木瓦石之處。

《涅槃經》裡還設了這麼一個問題:獅子吼菩薩問言「若一切眾生已有佛性,何用修道?」佛答:「佛與佛性雖無差別,而諸眾生悉未具足。」因此又引伸出眾生的佛性是「始有」還是「本有」之別——前者指眾生要經過後天的修行才能獲得佛性;後者指眾生本來就有佛性,但被汚染了,必須再經過修行才能由染返淨。所謂「佛性有二種:一是理性,二是行性。理非物造,故言本有;行藉修成,故言始有。」佛性隨眾生沉浮於六道輪迴,則三際同一佛性,因此佛性不分本始,都要經由修行才能顯現!

在肯定眾生皆有佛性的說法下,「佛性」成為眾生成佛的依據;但眾生如何依據佛性修持成佛又是一個新問題。傳統上都認為成佛之道要經過漫長的修行,甚至需要累生累世,只有進入七地以上的大菩薩才有飛躍性的進步而成就佛果。而南朝劉宋時期的竺道生則提出「頓悟成佛」之說。竺道生認為「佛性」即「實相」,他說「無相之實相在法曰法性,在佛曰佛身,在眾生即為佛性」;證得「實相」即成佛,故見得「佛性」自然也就成佛。而「實相」或「佛性」是完整圓滿且不可分割的,所以無法分段逐漸去證得或見得;所謂「頓悟」便是「以不二之悟,符不分之理。」

竺道生的「佛性即實相」說對隋唐時期的佛學思想影響很大。由於它融會了般若之空與涅槃之有的精義,因此使「佛性論」成為隋唐時期各新興宗派必先闡明的基本教理。如華嚴宗,依《華嚴經》說將佛性界分為凡夫本有卻被煩惱覆蓋的「理佛性」、菩薩藉由修行而逐漸顯現的「行佛性」,以及修行圓滿的「果佛性」三種;而以「果佛性」含攝一切萬有,從而開展該宗「如來性起」與「法界緣起」互融互攝的宗義。又如天台宗有「三因佛性」之說——以非有非無、不染不淨之實相為「正因佛性」,以能觀照實相之般若智慧為「了因佛性」,以能資助覺智開顯正性之功德善行為「缘因佛性」;而一切眾生無不三因互具,性具三千。所謂「即空性了因,即假性缘因,即中性正因。中者統一切法」之中道法門亦由此建立。

而禪宗的佛性思想特別具代表性。禪宗原主修《楞伽經》,這是一部會通中觀和瑜伽行派的如來藏系重要經典,禪宗的「見性」說本源於此,所謂「見佛性者,永離生死。」但到六祖惠能時則賦予「自性本覺」的意義。佛性具有「自覺」的能動作用,所以修行主要是修自心,在自己的心性上下功夫。「佛向性中作,莫向身外求」「菩提自性,本來清淨,但用此心,直了成佛」。又強調「頓悟」,或稱「明心見性」,只要頓然領悟自己本有的佛性,便是成佛之時;「若起正直般若觀照,一剎那間,妄念俱滅,若識自性,一悟即至佛地」。其根本仍在「自性本覺」。

「佛性」等同於人的「自性」,不僅使「眾生皆有佛性」的意涵更為明確,也保證了人人都有成佛的可能;更有意義的是佛性能否彰顯完全在於人們在心?上能否自我超越及解脫!

附註:佛性一詞多義,本文藉其源流略釋其義,去蕪存菁,尚祈同修領會。

(撰稿人 : 宗在居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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